云生不知处

十五、

 

忘潇然也被玄真君玄凌苍两兄弟这一箭给震退几步，他下意识擦去脸上的点点血迹，望向劫烬鬼后，只见刚刚还与他交手的劫烬鬼后，竟被这一箭直接炸去了半边身子！

奈何魔族的血脉在她身上，受了这一箭的劫烬鬼后止不住哀嚎，那模样极其可怖。在忘潇然身后，崇玉旨与应无骞对视一眼，似乎别有考虑。这时候，晴空朗日忽来漫天血云，铁链拖地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忘潇然一挥手，沉声道：“注意，幽都四魔尊来了。”

果不其然，风起云涌间，一张狰狞的鬼脸浮现于天空。随之一道身影跃入战圈，一把极快极狂的剑，径直朝忘潇然斩来！

忘潇然抬臂一挡，一旁的释大千，率领着佛门弟子迎战着浮空鬼脸。而崇玉旨，面对在鬼轿后闪现出来的持扇身影，冷哼一声，一掌迎上对方。至于应无骞，他冷眼看着朝他扑来的魔类，一挥袖，长剑出鞘！

高峰上，持弓的两兄弟，亦是对视一眼，玄凌苍笑道：“大哥你说，我这个时候下去，算不算抢了他们的威风？”

“若想下去相助便去吧，自己小心些。”

玄凌苍哈了一声，纵身一跃，竟直接从高峰上跳了下去！他穿越了稀薄的云层，周身真气四散，随后当空挽弓，一箭射向劫烬鬼后后脑！

灵矢撕开了空间，击散了妖魔，直直朝只剩下半边身子的劫烬鬼后冲去。随着一声爆响，幽都左右手，万魔惊座下第一人，就这么倒在了沙场之上。

战场一瞬间寂静，宛如定格。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看向那个稳稳落地的少年，只见他缓缓抬起头，似笑非笑打量着战场：“谁，将是玄凌苍的下一个对手呢？”

他的视线，从四教掌门处一一滑过，最后定格在应无骞那一方，他伸手一指，笑道：“就你了，应掌教，恕我无礼了！”

这一声出，像是打破了定格的时间，只见玄凌苍一挽弓，一拉弦，箭矢凝成，飞速射向叛神角。叛神角一声大吼，直直朝玄凌苍扑来。

一旁手持长剑的应无骞见此情况，眸光一闪，似有话想说，最终却是哼了一声，一甩剑，剑气四散，冲开战阵。

高峰上，玄真君并未像旁人所想的那般着急入战，而是凝神细观战场。只见战场上幽都四魔尊分别对上三教掌教与玄凌苍，落单的应无骞像是成了众多邪灵妖魔唯一的目标，径直朝他扑过去。却见应无骞剑招挥洒，模样可说一句潇洒自如。他直接将团团包围着的战圈撕破了一个大洞，一时间，平原上战声喧哗，再看两方气势，万堺这一方，竟慢慢将幽都这一方的气势压迫下去。

形势十分乐观，但玄真君的心，却没有想象中的乐观。他紧握着至玄之道，抬目看向天空。

要知道，幽都还有一位最重量级的人物没有出场呢。他一出现，就可以扭转整个战局。

宛如察觉到玄真君的心思，原本的晴日，又慢慢被厚云所遮掩。空中落下了细碎的东西，那是……尘雪！

不知何时，天空中又下起了红色的尘雪，下方的人们也注意到了，例如玄凌苍，他抬臂一击退叛神角后，转身抬头，落入眼瞳的，不是那像被血染红的尘雪又是什么？！

尘雪纷纷扬扬落下，随之，地面忽而抖动起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这时候，天空中央忽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浓烈魔气中，一道巍然身影，携带着足可撼动天地之势降临战场！

“万魔来谒，千秋绝。风霆惊座，无尽劫！”

随霸气诗声，幽都之主、万魔惊座巍然降临万堺朝城。那些修为低些的弟子，在还未看清对方面孔时，就已被强大的魔气炸成漫天血肉。而四教掌教，随同玄凌苍连番退后，一时间风走沙尘，碎石也划破面孔。四教掌教好不容易站定，皆惊魂未定地看了看彼此，只有玄凌苍，他眉头紧皱。

这般强大的力量，光是帝弓虹，真能杀死他吗？

不待玄凌苍细想，万魔惊座一挥袖，转身冷眼对上四教掌教：“四教掌教，今朝是你等撕毁怒山协议，便莫怪本座无情了——”

听到这句话，四教掌教对视一眼，只听见崇玉旨沉声一喝：“四教同心！”

虽然这句十分好笑的话由最不能相信的人说出，但无法忽视的是，四教掌教与万堺尊主同修也是有一定好处的，只见他们四人同时动作，应无骞忘潇然为首，向万魔惊座快攻而去，释大千与崇玉旨，则紧随其后。四教掌教同心同力，一时间，让万魔惊座也后退了几步！

只是后退几步罢了，万魔惊座一抬首，冷笑不止，到最后放声大笑。刹那间，天地间只剩下魔者笑声，随后见万魔惊座一抬掌，掌纳风云，气势滔天：“魔上▪吞月式！”

分明白日，却因厚重阴云变得如同黑夜。再见万魔惊座此招一出，魔力当空凝集成一轮蓝月。那模样，分明就是被玄真君射下的魔月！

仿佛是印证魔月一说，四教掌教惊愕地发现，比之先前修为稍高些的弟子，竟心神不稳。随着魔月缓慢凝成，有弟子一声哀嚎，魂魄径直被扯出肉身，朝着魔月奔去！

“哈哈哈——四教掌教，你们所有的战力，无非是本座魔月的养料罢了！”

万魔惊座掌一动，魔月吸收魂魄的速度加快。就在此时，高峰上忽闻沉声一语：“无形箭▪弓弧破月！”

一支凝聚真气的无形箭，自高峰上、以雷霆之速射出，直向魔月！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一道红白道袍的身影，自高峰跃下，同见他拉动掌中长弓，又是一箭：“四面楚歌！”

只见第一支无形箭，射破魔月。第二支无形箭，分化四支，朝着万魔惊座四肢射去。再见万魔惊座手一挥，一把握住直来的无形箭。那无形箭入掌后，瞬化烟尘。

来人稳稳落地，万魔惊座眉一扬，冷然道：“来者是谁？”

“弓弧名家首席，玄真君。”玄真君手持赤霞道弓，沉稳以应。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背着手的玄凌苍，不动声色化去赤红灵箭。他沉默观察着战局，尤其是站在前方的玄真君与万魔惊座。此时，便听见万魔惊座大笑一声：“好个玄真君！值得本座一眼。”

“黑帝赞誉了，玄真君不过行当为之事。”

“一招，能接下来本座一招，今日之事便算终止。”

玄真君沉吟了一会儿，道：“黑帝所言为真？只要玄真君挡下一招，今日之战便终止？”

“当然，本座言而有信。”

“好。”玄真君回答的干脆。

“大哥！”玄凌苍惊疑出声，却见玄真君回头看来，目光中，带上制止之意。

大哥……

 

玄真君明白玄凌苍的惊愕，若是当年的玄真君，能否接下来黑帝一招尚在未知数。只是如今……玄真君转过头，看向万魔惊座。

对玄凌苍来说，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未来。可对玄真君来说，那是他的曾经啊。

过去了那么多年，他的功体与他的人生一样，从有至无，然后又至有。他见过了多少比万魔惊座还要可怕的敌人，明白这世上最可怕的往往不是敌人而是人心。他拥有的这一切，足以让他在今日挡下这一招。

只是一招罢了。

他在心中这么想着，紧握着至玄之道的手突然一松，赤霞长弓无风浮空而起，周身霞光暴涨。

所有人都发现了，玄真君周身气场已不像刚刚那般凌厉，他变了，变得好似一座屹立不倒的山峰，又好像一汪平静的湖水。

玄真君淡淡看着万魔惊座，一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总觉得自己好像被鄙视了的万魔惊座压下诡异之感，他双掌一抬，刹那掌间雷电游走，魔气暴涨，当空凝成一只诡异眼睛。

再见玄真君弓步一迈，一撩衣袍，两指勾弦，无形箭蓄势待发。

“魔上▪问魁式！”

“十二分星定天纲！”

只见十二支无形箭出，于黑夜闪电间分外醒眼。到后来，十二箭凝聚霞光，直冲云霄破天际，像是一把利刃一般，硬生生划破厚重阴云！再见那只眼睛，突然化作一朵莲花扑向凝聚成一箭的无形箭。刹那惊雷声响，无形箭破！

余波连震众人，踉跄后退。沙尘飞扬间，又有人想是谁胜谁负？他们抬起头，尘埃落定，站在最前方的道者身影，巍然不动。至玄之道霞光也未消失，难道？

玄真君一伸手，至玄之道落入掌中。他对着万魔惊座一颌首，转步走入人群。

 

剩下万魔惊座一人，负手而立，虎目冷冷扫过在场众人。

“你们该庆幸他之存在——”

四教掌教对视一眼，玄真君仍没有回头，突然，他听见万魔惊座道：“玄真君，万堺最强者，非你莫属。”

脚步骤然一停，玄真君能察觉到四周人都在偷偷看他，包括四教掌教。玄真君甚至都能分辨是哪道视线是忘潇然、哪道视线是释大千、哪道视线是应无骞和崇玉旨。只有玄凌苍不同，他是正大光明看着玄真君。

玄真君握紧道弓，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种万魔惊座在祸水东引的感觉。

玄真君看向玄凌苍，他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万堺面对幽都的第一战，就这么落下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