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当现在的玄真君穿回万堺创立的那一年【十四】

十四、

 

“是啊,是我又如何?”意轩邈冷淡一语,让剑非刀握紧拳头,是他,竟然真是他?!可是,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他要抓走晚晴?可剑非刀还未说话,意轩邈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他挑了挑眉:“剑非刀,你不会想问我,为什么要抓走幽都帝女吧?”

“是又如何?你为什么要抓走晚晴?”

“为什么?”意轩邈仿佛听见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问题,他自问了一句,紫眸中带上冷笑:“你不会忘了,她出身何处了吧?”

“晚晴是出身幽都不错,但她从未残害过任何人族,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哈?是我苦苦相逼么?”意轩邈起先还笑了一下,可到后半句话,他的神情骤然凌厉起来:“是,她是没有残害过任何人族,但这与我抓不抓她毫无关系。因为她出身在幽都,这就是原因!”

“你——!”剑非刀简直被这人的蛮不讲理弄的火冒三丈。

可意轩邈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毫不在意:“刀剑剑非刀,剑非刀大侠,你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你行侠仗义,你无所不能。本来你收谁做徒弟,我也没兴趣去管。可是,你收了一个幽都魔族为徒。”意轩邈转过身,看着天幕中依旧在下着的尘雪,他冷笑一声:“正道之人,收了一个魔族做徒弟,太可笑了。”

“晚晴与我,都是希望两境不再发生战火,一起共赴和平。”

“和平,谁不希望和平呢……”意轩邈的声音忽然很轻,轻到极致时,宛如一片白羽,轻飘飘地落下:“可是……你真正认为,幽都魔类会与你一般,祈求所谓的和平?!”

他猛地转过身,言词越发凌厉:“你的双眼,难道没有看到怒山协议下所牺牲的无辜?你的双足,难道没有踏过那些晚归的白骨所在之地?你的双手,难道没有救过一个又一个被幽都魔类追杀的人族?!和平,怒山协议就是为了和平,可这样的和平之下,人族照样被魔类侵害!”

剑非刀被意轩邈这一系列怒斥弄的明显一怔,而说完这些话的意轩邈,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的双眼未残双足未断双手也可使用,想来也曾经历过这些事,那么,你还会觉得幽都魔类与万堺是真心想谈和平的吗?”

剑非刀想要辩解,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意轩邈云淡风轻地说:“幽都与万堺开战已是必然,至于幽都帝女的性命,我暂时没什么兴趣,但也不能交给你。”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意轩邈淡淡看他一眼:“我要你替我做三件事,事若成,我自然会交出幽都帝女。到时候,随便你带她去哪,我也不会管你。”

又是这样,又是三件事。这群人究竟将剑非刀当作什么?!剑非刀不动声色咬紧牙关,努力压制下心头的怒火。晚晴……为了晚晴的性命,他必须要冷静。

“我如何信你不会在这段时间内杀了晚晴?”剑非刀还是忍不住问。

“杀了她?”意轩邈眨了眨眼:“虽然我很想杀了她,但眼下这种情形,她活着比死了要好得多,所以杀了她,对我来说没意义。还是你觉得,幽都帝女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

剑非刀一声不吭。

意轩邈哈了一声,道:“第一件事情,你不能向任何人说起幽都帝女在我这里。”

剑非刀冷冷看他,片刻后,猛地转头,冷哼一声。

“这声哼,我就当你答应了。第二件事,幽都与万堺开战后,你必须站在万堺这一边。”

剑非刀沉默地点头。

不知为何,那种违和感越发明显了。

“第三,如果万魔惊座出战——”意轩邈似乎想起什么,他顿了顿,道:“你必须协助对阵者,如果有机会杀死万魔惊座,你必须要动手。”

意轩邈这三件事,对于剑非刀来说,一件比一件更奇怪。按照他以往的性子,这三件事本就是从他本心的,如今被人安排下来,心中反而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剑非刀念头一转,猛地睁大眼,他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你是故意让万堺和幽都开战?!”

意轩邈似笑非笑地看着剑非刀:“不愧是刀剑,一猜就中。”

“你可知两境开战,又要死多少无辜生灵?他们在你的眼中,便不是牺牲了吗?!”剑非刀终于爆发了,他怒斥着意轩邈,这个人简直头脑不清醒,明明有求和之法,又为什么要掀起战火。

“那你可知,死在怒山协议下的又有多少人?!”意轩邈冷笑道:“这场战争必须要打,幽都也必须要消灭。不然这所谓的和平,还能维持多久?刀剑剑非刀,你对幽都魔类还抱着幻想,真是太可笑了!”

“你!”

“我说过,待到这场战争结束,我会还你一个完好无缺的幽都帝女。而你要做的,就是为万堺争取更多的机会,让万堺获得胜利。”意轩邈转身拂袖,姿态冷然:“做或不做,皆随便你。只是,你若选择不做。那幽都帝女的生死,你也不用管了。”

话音落,身后久久沉默。意轩邈没有回头,他闭上眼,微仰着头。

许久后,身后传来了远去的脚步声。意轩邈这才睁开眼,默不作声盯着落在结界上的尘雪。

真红啊,红的……就像是血一样。

意轩邈沉默了一会儿,忽一招手,化出纸笔。

他借着天光,低头写着什么。随之灵光一闪,那纸变成了一只仙鹤。它扑闪着翅膀,朝着远方飞去。

 

 

不一会儿,一直站在弓弧名家后山的玄凌苍就收到了意轩邈送来的信,

他接住那只扑闪扑闪着翅膀的纸鹤,双手一合,纸鹤化为信笺,他展开一看,内中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有人泄露幽都帝女行踪。

看着这张纸,玄凌苍抿了抿唇,他看着天空中的绯红尘雪,难得一叹。

还真是在意料之中呢。

 

“云少何故叹息?”枫菲端着茶点与茶水走了过来,将东西放在玄凌苍面前。玄凌苍看着她,这段时日,朝城封闭,他与枫菲自然也没有机会四处游玩,只得困坐追羿峰。玄凌苍曾问过枫菲可会在意,哪知道枫菲一笑,说云少都没有觉得无趣,她又怎会在意。

玄凌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想了想,然后说:“枫儿,万堺与幽都,怕是要开战了。”

枫菲挽起袖子,替玄凌苍斟茶,她嗯了一声。

“如果开战,弓弧名家的众人皆要准备上战场,我……也不例外。”

枫菲抬起眼,温柔地注视着玄凌苍:“我明白。”

玄凌苍也静静看着她,他突然问:“那你会害怕吗?”

“害怕么?”枫菲想了想,说:“身在名家,我不用担心安危。倒是云少你……”枫菲低下眉,拽着自己的袖子,片刻不曾说话。

玄凌苍也放轻了声音,他温柔地说:“我怎么了?”

“我……”

玄凌苍伸出手,拿开枫菲一直拽着衣袖的手,替人抚平衣上褶皱后,他握住枫菲的手,低沉一语:“我在。”

枫菲看着他。

玄凌苍笑了笑。

于是枫菲也笑了笑,她说:“云少要保重自己,这样,我才不会害怕。”

“这样么?我晓得了。”玄凌苍轻轻拍了拍枫菲手背,两人就在石亭里坐着,相握的手没有松开,也不会松开。

时间一点点流逝,枫菲忽然一震,她连忙抽出自己的手,起身离开凳子。

玄凌苍困惑道:“怎么了?”

枫菲对着过来的道者敛衽一礼:“首席。”

玄凌苍转过头,恰好对上玄真君视线,他这才明白怎么回事。看着离开的枫菲,玄凌苍只好一手托住下巴,叹气道:“大哥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玄真君停下脚步,看了看玄凌苍,又看了看枫菲:“是我打扰你们了?抱歉。”

“不是,我还有事,不打扰首席与云少了。”玄真君还未说话,枫菲就抢先回答,然后快步离开。玄真君的视线落在枫菲身上,如果他没看错……枫菲的耳畔,好像带了片薄红。

“好啦别看了,人都走了。”玄凌苍扭动下脖子,又伸了个懒腰,听到全身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后,玄凌苍才打量着玄真君:“看你的模样,应是有收获了?”

玄真君嗯了一声,然后说:“四大掌教已同意开战。”

玄凌苍哈了一声:“早晚的事情。”

玄真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已让在外的名家弟子全部回来了。”

玄凌苍想了想,将收到的信笺递给玄真君。玄真君先是一怔,随之接过,视线一扫,他的脸色慢慢难看起来。

玄凌苍看着他,说:“有些人,怕是不能相信了。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本就是倚靠战争才集合的组织,个别人想搅浑这趟水很正常。”

玄真君收起信笺,问:“那意轩邈那边,你觉得他会如何?”

“他既然发出了信,就代表他还没有交出幽都帝女,不然早就说了。而这一点,那个泄露消息的人也没有想到。不过眼下的问题,倒不是幽都帝女该去何从,大哥,你前往天则殿与诸位掌教议事,可有谈及尊主重伤的事情?”

玄真君点了点头,玄凌苍又问:“那枯鹰那边,是怎么说的?”

幽都给予万堺的时间虽然短,却不代表他们没有空闲去找那个刺伤尊主的“幽都魔类”,可两天下来,天则殿里里外外都翻遍了,那手持妖剑的魔类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愣是看不到影子。加之这两日,应无骞崇玉旨对玄真君派出的这两位名家好手实力有所怀疑,连带玄真君也难免被话语挤兑。

幸亏玄真君心如止水,丝毫不为其所动。他只是提出让枯鹰与司空翎前来再次叙说当时情形,忘潇然与释大千自然是应允了,应无骞与崇玉旨冷哼一声。

剩下的,就是看枯鹰与司空翎的说辞了。可是……

玄真君沉默了一会儿,道:“枯鹰说,那一日,他有事暂离了一炷香,只是没想到幽都魔类会在这个时候偷袭尊主。”

玄凌苍先是一怔,随之涌上一股寒意。

旁人听这句话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可是玄真君和玄凌苍是明白的,枯鹰那样的性子,向来是以尊主为重,若不是有人特意叮嘱过,他怎么可能因为“有事”暂离一炷香?那是谁叮嘱的他?是玄真君?还是崇玉旨?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枯鹰决定袒护那人到底了。

这大概是他,能为那个人做的最后一点事了吧?

玄凌苍默默看着玄真君,然后他起了身,朝外面走去。

“去哪?”玄真君问。

“易天玄脉,找意轩邈去。不在开战前测试下帝弓虹,我怕给你们拖后腿。”玄凌苍抬起手臂挥了挥:“晚上记得给我留饭。”

 

 

三日时间,眨眼便至。

一阵风吹来,吹动了尘雪,亦让它停了下来。随着日头一点点挪出云层,阳光穿透了厚厚的尘雪,洒落在万堺朝城附近。

朝城外,无数骇人妖魔浮空飞舞,妖声鬼嚎络绎不绝。似是无惧天上日,而妖魔之中,簇拥着一座鬼轿,在鬼轿前,有两名守卫。男性无常丧服,吐舌如鬼。女性红衣凄艳,满面血泪。

随着日头渐渐升高,一直困锁着朝城中人的万堺归元护法阵随着城门开启缓缓打开,无数流光飞跃出来,落在荒野之上。有四道流光,在鬼轿不远处落下,阻挡对方前进的道路。而阻拦者,正是四大掌教。

在他们身后,纷纷显出身形的,皆是万堺中有名的好手。

这时候,鬼轿内传出阴森的女声:“万堺中人,三日已至,吾幽都帝女何在?”

四人皆看了彼此一眼,忘潇然道:“万堺之中,从无幽都帝女下落,鬼后怕是找错地方了。”

“哦?哈哈哈——真是好笑!那吾幽都帝女去了何处?!”

“这就该问问你们自己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打着招牌说幽都帝女在万堺,借此开战吧?”崇玉旨凉凉道。

“你——!看来你们是不惧撕毁怒山协议了,准备开战了?!”

“要撕毁怒山协议的可从来都不是我们,相反的,我还想问鬼后,百器论衡那一日,有一幽都魔类闯入十字练功坪刺伤尊主,这件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应无骞冷冷道:“还是想说,没有关系?”

“哈哈哈——人族果真居心叵测,既然你们交不出帝女,那便等幽都踏平万堺!杀!”

一声杀,宣告着万堺与幽都于怒山订下的怒山协议正式撕毁,无数妖魔直扑万堺一方,释大千合十念佛,一甩佛珠,卍字印现。剩下三位掌教,也纷纷一扬袖,身后杀声震天,冲向对方。

荒野上战声不绝,浮空鬼轿中,忽然窜出一道艳红身影,一掌直直迎向忘潇然。只见忘潇然掌一动,真元鼓动衣袍,与鬼后快速交接,眨眼便是数招,这个时候,忽有箭雨快速落下。只见那道元钢炼制成的铁箭,携带着真气以气势磅礴之态,屠杀着下方妖魔。

幽都一方这才发现,在对面的高峰上,竟还有一拨人!

 

“呼——”

玄凌苍吐出烟雾,看着白烟在眼前缓缓上升,然后散去。他看着战场的眼神平静,毫无波澜。一旁的玄真君,也以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眸,紧盯着下方战局。就在劫烬鬼后出战后,玄真君一抬手,身后的名家好手们,纷纷拉弓搭箭,顷刻间,箭雨纷纷落下。

玄凌苍臂挽玉烟管,看向玄真君,玄真君沉声道:“留守一队,剩下的人全部下去支援。”

“是!”

听着脚步声远去,玄凌苍突然道:“劫烬鬼后是交给你,还是交给我?”

玄真君看他一眼,道:“你有信心,自然是交托于你。”

玄凌苍哈了一声,一瞬间,他翻袖化去烟管,银质长弓上手,再见弓步一开,铁箭搭弦,瞄准下方的劫烬鬼后。

玄真君忽听见玄凌苍道:“我倒觉得,不妨一同,为大家得个开门红。”

玄真君不多话,只见他肩一动,至玄之道上手,弓步开,拉开弓弦,顷刻间,真气流转,化为无形箭。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同闻沉声一喝,双箭齐发!

“惊虹——!”

“开天——!”

急速而下的双箭于半空中突然凝为一体,簌簌风声携带着无可撼动的力量毁山倾石,这一箭出,只见那团团包围着战场的妖魔被凭空撕开一个大洞,守在鬼轿前的两道身影与鬼轿也被力量波及到,连惨嚎都来不及,便化作漫天血肉。

随之,一声血肉被穿透的声音在战场中响起,劫烬鬼后发出一声惨嚎!

收起神展的玄凌苍,若有所思地看着下方,然后,又看了看玄真君。

“怎么了?”玄真君问。

“大哥对无形箭的修行,似乎更深了。”

玄真君一怔,那些年独自在天地门修行的时光,似乎又浮现在眼前。

可而今,本该逝去的人,却好端端站在他的面前。

时光给了他从来一次的机会,让他有了强大的能力,也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但这些话,玄真君是不会对玄凌苍说的,他只是嗯了一声,便又看向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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