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神毓逍遥中心《经年》(42)

食用本文的注意事项:由于《经年》是一个没有具体大纲的文,所以写文途中经常会冒出新的想法。如果有设定前后不一的情况请以后文为准。

这篇文包含了我很多私心和自割腿肉的痛快(?),发表出来时也没想过会收到这么多小红心,感谢大家的不嫌弃和小红心~文也有十五万字了,应该,大概,不会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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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接下来的时间里,神毓逍遥一直昏昏沉沉的。

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睡着的,睡着的时候,就总是梦到一些过去的事情。可等到梦醒了,他望着上方的纱帘,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那些碎片化的梦境到底是什么,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应该是与二十年前的事情有关。

可睡得再久,他的伤势也不是一时半会好得起来的。渐渐地,还有了副作用:只要他睡的时间过长,全身上下就开始不适,一时像是如在火上油煎,一时又寒冷彻骨。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出声,又或者有没有挣扎,只是在这如同地狱的感受中煎熬了很长一段时间。直至一股柔和的力量进入他的体内,为他抚平躁动的内息,他才在‘这到底是谁啊’的念头中再次昏睡过去。

当神毓逍遥再次恢复意识时,已不知过去了几日了。初睁眼时,他模糊的视野中有一阵朦朦胧胧的光,可那道光还未看多久,就被一道身影挡住了。那人俯下了身,温软如玉的手抚过额头,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神毓逍遥费力地眨了眨眼,耳侧声音突然清晰了——

“大哥?”

渐渐清晰的视野中,这坐在床榻边,穿着一身妃色宫装,梳着发髻的女子不是他的亲小妹玉箫又是哪个?

也不知她是怎么进的寝殿,明明朝政之上都说了后妃与外臣不得私见。不过想想,他亲师弟都将自个安置在宫中养伤了,这贵妃娘娘过来探望下兄长似乎也没什么稀奇的了。

神毓逍遥动了动嘴唇:“……小玉。”

“大哥,你别动,我去给你倒杯水。”说话间玉箫已然起了身,去桌边亲自倒水。而神毓逍遥,他下意识吞了口唾沫,只觉得嗓子眼火烧一样疼之余,还带着一股子血腥气。

不会是他又吐血了吧。

他还未想明白呢,玉箫已经过来,似乎想扶他起身时,又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掏出一块丝帕,沾了沾水,替神毓逍遥抹起嘴唇。

“水不能贸然吞咽,你的情况才稳定一些,先替你抹下嘴唇。”

等玉箫做完这件事,神毓逍遥的意识已恢复了不少,他轻咳了几声,才道:“我没什么大事,你不要太担心了。”

玉箫揣着茶盏,看着他的眼睛明亮到让人不敢直视,她道:“你确定没什么大事吗?还是要我说一说,你这段时间吐了多少血?”

言语陡然犀利起来的玉箫着实让神毓逍遥有些措手不及,他还未说话呢,就见玉箫垂下了眼,静静道:“哥,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

“明明已经将神皇之气传给小师弟了,为什么拼着耗损功体也要再次传给我?如果不是这样,你这一次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神毓逍遥虽然思维有些僵化,但他跟玉箫从小一起长大,太了解玉箫的性子了。她这么说,已完全将责任朝自己身上揽,这可不行。

神毓逍遥听了听四周的动静,想来没有宫人随侍。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起略显僵硬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玉箫的手背。他又笑了起来,那个笑容虽有些虚弱,却是神毓逍遥式的暖如春阳。

“你是我妹妹,默云又是我师弟,你们两个如果不好,我这个做兄长的岂不是很失职?何况……”他稍停顿了一下,喘口气:“神皇之气传输给你并不是治本之策,我本想着等山河筹之后再替你寻找别的法子,哪里想得到……”

“大哥!你怎么还想着我!”说着这话时玉箫眼眶一红,她反手握着神毓逍遥的手,眼泪就不自觉地落了下来:“你这个笨蛋,都不看看自己成什么样了,就知道念着我们有事没事,你自己也有事啊!”

“可你是我亲妹妹啊,我不念着你,难道让奉天念着你?”言至此,他还挑了挑眉头,嗯了一声。这一举动,也让玉箫哭的更凶了。幸亏她的脸并没有用什么胭脂水粉,不然妆容画了是小事,成了个小花猫就好笑了。

神毓逍遥一边想着,一边借着点刚刚积攒起来的力气坐起身,然后将玉箫拉过来,轻轻地抱着她:“好啦,大哥没事,别哭了,乖,伤了身子怎么办。”

他不说还好,一说玉箫哭得反而更凶了,这下论神毓逍遥懵了:“诶诶诶?怎么了?怎么我一说你反而哭更凶了?”

“臭大哥,你到现在还不肯说你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吗?!”

此言一出,抚着玉箫背脊的神毓逍遥手一顿,他扶起玉箫,看着那双泪流不止的眼睛,和她眼瞳中倒映着白发如霜的自己。

虽是早有准备,但此时此刻被亲近之人提起,总还是令人想不到啊。

可他依旧笑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知道了?”

“二师兄也知道了!”

神毓逍遥抚过自己的胸口,他沉默了一会儿,想起睡梦中的异样之感,说:“我的毒,发作了?”

“……是,你吐了好多绿色的血,而且你的血里有剧毒,毁了十几条帕子。”

神毓逍遥抬起眼,看着玉箫:“那是谁将我的毒压下的?”

言至此,玉箫沉默须臾,然后说:“是二师兄,他将自己的神皇之气传给了你,可是……”

“可是他发现,我的毒只能靠神皇之气压制,并不能彻底根除,对么?”

“大哥……”

“好了,别哭,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么?”神毓逍遥静静地笑了笑:“我早习惯剧毒随身的日子了,一时半会死不了的。”

“可我差点没哥哥了!”玉箫突然抬高了声音,弄得神毓逍遥也是一愣,还未开口,玉箫毫无淑女形象地一抹眼泪,站起身看着神毓逍遥:“我差点就没有哥哥了,我差点就没有我唯一的亲人了!”

“小……小玉……”神毓逍遥很想说不是啊,你还有奉天,你还有默云,怎么会是没有亲人呢。可看着玉箫那双眼,这些话他又说不出口了,他只能听着玉箫带着哭腔的声音,声声都在说他的不对。

“大哥,你自己是不在意自己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二师兄,小师弟!或者说,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将所有人放在前面,却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你还记得吗,我十岁那年,我们到了临安,我发疯了似得想吃定胜糕,可我们没有钱。”说到这里时,玉箫的声音也低了下来,纵然如今已是人上人,可那段随着兄长流浪的日子,她却一点都不曾忘却。

“你看我那么想吃,就说等着,我等啊等,等到天快黑的时候你才回来,带着一大盒定胜糕。我开心极了,一口气吃了好多块,却没有注意你的手上腿上还带着泥点子。如果不是离开临安时有一家收莲藕的老板和你打招呼,我到现在都不会知道你那天是去挖了整整一天的莲藕,才换回来一盒定胜糕。”

神毓逍遥静静看着她,再没有争辩的意思。玉箫也抬起眼,看着神毓逍遥:“大哥,你对我很重要,你知道吗?这种重要不是如同二师兄一般的爱,也不是和小师弟一样的情,这世上只有你与我是血脉相连的,只有我与你是一母同胞的。大哥,你可能也不知道,在你决意遁入玄门时,我的心中有多害怕,我生怕你真的超脱红尘,再也不肯低头看看这人间百味,也不愿看看红尘中的我。可后来你没有,你还愿意见我,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高兴。如今,二师兄在,小师弟也在,我更在,我们都不愿意少了你啊。大哥,保重自己好吗?算我求你了。”

最后一字落下,一直未曾发声的神毓逍遥轻声一叹。

“对不起,小玉,是哥哥太任性了。”

“……大哥?”

神毓逍遥似乎是伤口疼,又慢慢地躺下来,见此玉箫赶紧过来扶住他,帮他躺下。

“我以为你嫁给了奉天,人生便再无什么遗憾了。可今日听你这番心中话,才明白以前的我有多么可笑。小玉,是哥哥对不起你,忽略了你的想法,也……忽略了奉天和小默云的想法。都是你们在包容我的任性,真对不住。”

说到这里,神毓逍遥还抬眼看了看玉箫,笑了一下。

“虽然我的情况不太妙,但我向你保证,我会尊重你们的意见,今后行事之时,多多考虑你们的。”

“嗯……”玉箫又坐了下来,看她这模样,神毓逍遥笑着侧过头:“都哭成小花猫了,还不去洗漱一下。”

“……那我去洗漱一下,大哥你先休息。”

“好。”

听着玉箫远离的脚步声,神毓逍遥闭上眼,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以自身元功默默探查着情况。

伤依旧未曾大好,但比之前番也算是极其缓慢地愈合中。强行散去卦象,经脉也有一定损伤,再就是……丹田之处,一团暖流正在悄无声息地运转,果如玉箫所说,君奉天将自身神皇之气传给了自己,这才让到处是伤的自己能在剧毒爆发之时捡回一条命。

不过这几日奉天也不曾过来,想来是在忙朝政之事,就不知九玄塔的事情他到底怎么处理,还有雕兄……

想着想着,已听得见玉箫回来的脚步声,神毓逍遥睁开眼,看了过去。

“小玉……”

“……停,二师兄说让你安心养伤,其他事他先处理。”

神毓逍遥一愣:“不是,我还没说话呢,你怎么就知道我想说什么?”

玉箫应是洗了脸,又梳了头,此刻整整齐齐地过来,坐在床榻边看着神毓逍遥,听这话她挑了挑眉头:“我好歹是你妹妹,你神情一变,要做什么我猜都猜得出来。”

“那……唉,那总得告诉我,我到底睡了几天吧。”

“不多不少,正好五天。”

五天啊……神毓逍遥想了想,还是问:“真不能告知我一些事情吗?”

玉箫就这么看着他,没说话。

神毓逍遥默默地叹口气。

 

※※※

 

御书房内,君奉天独坐桌后,在他面前,站着当今禁军统领应龙无忌。

随着应龙无忌禀告完毕,君奉天微微垂眼,模样似在思索。应龙无忌自不会插嘴,默默等候。

“……辛苦爱卿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

随着应龙无忌远去的脚步声,有人自书房另一侧迈步而出。白裳拂尘,墨发高髻,正是云海仙门掌门人云徽子,他看着已然掩上的书房门,又看向君奉天:“陛下……”

“私底下还是叫师兄吧。”君奉天淡淡道。

“嗯,咳,二师兄,你还在烦恼大漠苍鹰的事情?”

“嗯,虽是让禁军先监视将军府的人员来往,并让人在城门口加强防卫。但那一日九玄塔事变,可说整个京师都看见了天际异象。我这么做,可解决一时之困,却堵不住悠悠之口。”

云徽子沉默起来,这二十年来,大漠苍鹰对王朝来说已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今突生异变,若不妥善处理,王朝怕是有巨大损失。

思来想去,云徽子还是说道:“天象异变之时,可以交由我处理。只是大漠苍鹰下落……五日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就像是失踪了一样,这该从何找起?”

“我总觉得……”君奉天不由思索起来:“他的下落,必然与塔上那仙门术法的痕迹有关。可是在正法剑出时居然还能带人逃离,这般高手,我怎么从不知道?还是说云海仙门有什么连我都不知道秘密?”

“师尊在世时,仅收我等四人为徒,小师姐修为不提,能从二师兄和我眼皮子底下救人,已非是一般高手。而且我探查过塔上痕迹,那道术法痕迹,似乎……”说着说着,云徽子也皱起眉头。

“似乎什么?”

“看着是仙门的路子,可仔细观察之下,又有哪里不太一样,可究竟是哪里,我也说不出来。”

君奉天知道这位小师弟虽是排行最末,但修为高深,加上心思细腻。若论术法之道,他这个长年累月处理政事之人必然比不过的,若他说有问题,那必然真是哪里有问题。

“暂时先不提这个了,倒是你,将回龙观的事情处理后,可有查到玉逍遥身上剧毒是怎么回事?”

“典籍内皆无此类剧毒的描述,倒是……”

“倒是什么?”

云徽子自袖中取出块丝帛,上前几步,将丝帛摊在桌上,君奉天仔细一看,发现这丝帛上画着一朵颇像莲花的花朵,但与莲花不同的是,这花朵通体墨色,且有枝蔓在四周生长。

“仙门典籍浩瀚如海,我令弟子连续翻阅三日,才在一本名为《北原行记》发现这朵花的描述。”

君奉天皱起眉头:“《北原行记》?听起来不是医书。”

“不错,《北原行记》是一部仙门前辈所著的游历山水之作,但要按照‘其血墨绿如玉,毒可伤人’来搜寻,只有这七夜七生花才符合要求。”云徽子指了指那丝帛。

“……七夜,七生花?”

“按照那位前辈所说,七夜七生花是北原传说中的花,它生长在恶鬼的领地,不见光明,不享雨露。根茎藤蔓可吸取任何东西的养分,名为七夜之意,是因为中毒者在这七夜之中,将体会生不如死的痛苦,而每至白日,又会安然无事。这样反反复复折腾至七夜后,中毒者就会化为脓水,脓水之中会盛开一朵墨色莲花,那是赠予死神的最好祭品。”

“你说……这是北原传说中的花?示流平原上面的?”

“不错。”

君奉天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吐出。

“你知道么,太医说,玉逍遥体内的毒,怕是有经年之久了。如果要追根溯源,这毒,只怕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存在了。可他……居然什么都没说……就靠自己的力量支撑了这么久……”

“二师兄……”

“……你放心吧,我很冷静,不会轻易动怒。”君奉天抹了把脸:“书上可有说过,此毒如何解?”

“并无,那位前辈说,此花只是北原牧民们口中流传的传说之物。可看牧民们说的信誓旦旦,有毒便有解,要不我即可动身去北边……?”

“还去不得,仙门之事尚需你的帮忙,再就是大漠苍鹰的下落。”

“大漠苍鹰?”云徽子有些不解,抓人的事情难道不是该让应龙无忌去做吗?

只见君奉天抬起眼,看了云徽子一会儿,又将目光收回。他静静道:“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救人,还是仙门的路子,更能让大漠苍鹰藏匿这么久,只怕这个人本身就藏匿在京师之中,就不知,他协助大漠苍鹰,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们说着这话时,早已离开的应龙无忌站在京师的某一处,他手中拿着一张画着无数奇妙花纹的长形卡片,当看清上面的字迹后,黑肤的禁军统领,眼神微微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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