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杏默现代AU】借寿（80）
八十
默苍离握紧拳头，抬眼望去，只见少年挠了挠头，张望四周，视线落定在他身上。
“默先生？”
正在厨房里处理着食材的冥医听到声音，也探出头来：“醒了？醒了就先去洗漱，你带了洗漱的东西过来吧？等会儿准备吃饭。”
“哦，好。”修儒点了点头，回头看去，房间内，无情葬月呆呆地坐在桌边，一言不发。他想了想还是不去打扰大哥了，便去卫生间里洗漱。
冥医手脚极快，先是做了个清炒藕片，随后炒了个醋溜土豆丝。再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配着小葱一炒，便又是一道菜。他也不是存心想来一桌全素宴，主要是去冥府前他把家里那些容易坏的食材早就处理掉了，今天回来又没来得及买菜，只能将就一下了。
鸡蛋炒好，这时候电饭煲里的米饭也蒸熟了。冥医喊了声修儒，便端起两盘菜，出了厨房。
修儒飞速地洗漱完毕，连忙进厨房帮忙端菜。菜虽然简单，却足够填饱肚子了。
“苍离，你也吃一点吧。”冥医转头对着沙发上的人说。
他知道默苍离不用进食也不会产生饥饿，但他们吃饭人家干看着也不是回事啊。
默苍离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起身，他走到冥医跟前，将掌中的东西交给冥医。冥医一怔，下意识问：“不需要了吗？”
默苍离嗯了一声，把东西放在冥医手中：“收好吧，别弄丢了。”
在触及这块墨狂碎片时，他已隐约能察觉到冥君当初所言的机缘是什么了。
——遇见冥医，便是他的机缘。
怎么不是呢，从他遇见冥医开始，命运的车轮便在缓缓转动，与他一见，与俏如来一见，再与孟婆一见，至如今，与墨狂一见。这一切都与他们的前世息息相关，而他们的前世，又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等到慢慢想起时，说不定就是这场故事的结束时候了。他冷静到几乎冷漠地想着，面上并无半分触动。
“苍离？”
有人唤他，他回过神来，冥医正端着饭碗看着他。他下意识伸手欲接过，冥医无奈地说：“把你的平板给放着吧。”
默苍离很听话地把iPad放在茶几上，冥医将饭碗放在桌上，顺手拉开椅子让默苍离坐下。修儒端着两碗米饭过来，冥医问：“飞凕呢？”
“大哥在房间里呢。”
冥医正准备去叫人，忽而停下。
——无情葬月已站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
一眼对视，那一双澄澈安静的眼眸，一如记忆中一般。可仔细一观，却再难辨昔日孩童时代的纯真。冥医不得不说，孩童终究长大了，就像他，他也不再年轻了。
而对于飞凕，他还有许多疑问，例如在养父母还在时，他怎么会突然失踪，他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会在郊区游乐园里突然出现？还有他……
他真的，疯了吗？
“飞凕啊，来吃饭吧。”冥医笑了一下，对着无情葬月招了招手。
无情葬月低着头，走到冥医跟前，这时候，冥医又说：“吃完饭，我们能聊聊吗？”
“聊什么啊？”拿着筷子大快朵颐的修儒含糊不清地说。
“和你没关系，吃你的饭！”冥医瞪了眼修儒：“吃完饭回家一趟，你在我这待了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了。”
“哦哦，那大哥呢？”修儒咽下饭，就听见冥医说：“当然是睡我这啦！”
同样端着饭碗的默苍离夹起一筷子土豆丝放入碗中，慢条斯理地吃着，并没有发表意见。
这一餐也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很快三盘菜都成了光盘，修儒擦了擦嘴，说着要帮冥医洗碗，却被冥医赶出了家门。
默苍离吃的并不多，端着碗也只是装个样子罢了。见他们吃完，也放下碗筷，自行去沙发上窝着。
只有无情葬月，似乎从风逍遥出现后，他便再也没有开过口。整个人像是安静的雕塑，只可远观。
冥医很快便收拾好餐桌，又刷了碗，这才有时间与无情葬月正式谈一谈。
他拍了拍青年的肩，指了指靠近阳台的房间：“我们去那聊聊，好吗？”
无情葬月乖巧地站起身，冥医扶着他的肩膀，与人一并走进房内，再将房门掩上。
——如果默苍离想偷听，不管关不关门他都听得到。如果不想偷听，只将房门掩上就行。
冥医示意青年坐下，而后环顾四周。
这是茹琳的房间。
冥医原以为再想起茹琳时，会觉得异常痛苦。可事实是，他很平静，甚至十分冷静。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也不明白，好似那二十年中的痛苦，不过昙花一现，在茹琳逝去后，他便能放下了。
他痛苦的原因是因为茹琳吗？或许是的，但他必须要承认，如果不是因为茹琳，他可能在二十年前，就放弃了自己。
茹琳是他的亲人，亦是他的责任。他前半生为这份责任而活，如今，茹琳拥有了爱她的人，亦得到了真正的解脱。他该为此祝福，亦该……为自己而活了。
冥医冷静的目光审视着四周，灵纹虽已消失，但这里的布置并没有因为主人的逝去而有所改变。他的目光落定在床头柜上那个相框，伸出手，将它取了过来。
指尖轻轻地抚过相框上每一张面孔，他与无情葬月一般，一起坐在床边，将照片给他看：“还记得他们吗？”
无情葬月的目光，落定在照片上。
冥医指了指红衣少女：“这是茹琳，不过你应该没见过她这么活泼的样子，你见到她的时候，她应该已经卧床很久了。”
冥医又指了指年轻男子：“这是我，不过我俩见面时那么慌乱，事后我又受伤卧床，你可能也记不太清了。”
“这是我师父，我记得你叫他幽冥叔的，我要没记错，是他带着咱俩逃离游乐园的。”
“这个你肯定认识，她是娇姨，要不是她坚持，咱俩也不会相处这么久。”
听到娇姨二字，无情葬月波澜不惊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可冥医就像是没看到，他拿过照片，看着照片上的人，轻声一叹：“你走的时候，我师父刚将他的双眼给了我，又为茹琳刻下拘魂符咒，得到了反噬，没多久就去世了。本来遇到的事情就多，娇姨焦头烂额下身体越发不好，没过几年也不在了。”
他看向无情葬月，微微笑了下：“好在你如今安然无恙，他们在天有灵，一定会很高兴的。”
无情葬月沉默了许久，终于出声：“破了。”
“什么？”冥医一愣。
“保护着那个地方的结界，破了。”
冥医起先没懂他的意思，可随后，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
“你想见我叔叔？”千雪孤鸣冷冷地问：“用什么理由？帮助藏仔？你这是挟恩图报吗？”
俏如来摇了摇头，他道：“救治叔父是身为晚辈必须的事情，也是我唯一能见到狼主的法子。试想如果晚辈毫无准备便前来求见狼主，言称欲见竞日先生，您会让我过来吗？”
千雪孤鸣的回答当然是不，如果不是牵扯到藏镜人，他这辈子都不想跟史家的人有所联系。
可俏如来已经坐在他的面前了，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千雪孤鸣一时半会还真处理不好。
仿佛察觉到千雪孤鸣的迟疑，俏如来想了想，他说：“那这样吧，请您联系竞日先生，就说……俏如来想向他借一页书。如果他听完这句话还是不愿见晚辈，那晚辈也不再打扰。”
一页书，这什么奇怪的要求？千雪孤鸣眉头皱起，下意识问：“一页书？不是一本书吗？”
俏如来微微一笑：“是一页书，不是一本书。您只要如实转达，相信竞日先生会明白的。对了，需要晚辈回避吗？”
“不用，打个电话罢了。”
说着，千雪孤鸣拿出兜里的手机，滑开锁屏时，他突然一顿。
仔细想想，自从家里出事后，他就躲在这栋别墅里一直没出去，如今联系……也不知家里情况怎么样了，叔叔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他只顾着藏镜人也不问问他，是不是太过了点？
他这么想着，心下顿时有些愧疚。打个电话就打个电话吧，正好顺路问问叔叔的事情。
这个时间点，叔叔应该在忙碌，他直接拨号。
嘟嘟的声音响起，很快就接通了，那头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喂？”
“金池？”
“……千雪王爷？”那一边的女声瞬间带上惊喜，她道：“您好些了吗？”
面对如此突然的热情，千雪孤鸣不知怎地，额上流下一滴冷汗。他轻咳一声，道：“好多了好多了，你不必操心。对了，叔叔怎么样了？”
“啊，是。竞王爷这段时间略发虚汗，不过家庭医生调理过了，已经好很多了。您打电话回来是询问竞王爷的情况吗？可需要我将电话给他？”
“差不多差不多吧。”千雪孤鸣含糊不清地说：“把电话给他吧，我有事和他说。”
“好的，您稍等。”
手机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低低的女声传来：“竞王爷，千雪王爷的电话。”
一阵脆响后，那边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喂？”
“叔叔。”
“小千雪终于想起了被他抛在集团里辛苦工作的叔叔了？”那一头的竞日孤鸣取笑道：“几个月不回家，叔叔还以为你真爱上那栋别墅，准备一辈子待在那了。”
“嗯，咳，我这不是寻个僻静的地方养伤么？集团的事情有叔叔在，肯定没问题。”
“那我还该多谢小千雪你的夸奖？”
“叔叔，我听说你这段时间发虚汗严重？身体又不舒服了吗？”千雪孤鸣赶紧转移话题。
那一头的声音依旧从容淡然：“没什么，略吹了些冷风罢了，这段时间有金池照顾着我，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千雪孤鸣下意识点头。
“你打电话回来，是有事和我说吧？说吧，怎么了？”
“叔叔，有个人让我转达你一句话，他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哦？什么东西。”
“一页书。”
此言一出，千雪孤鸣就听到那一头的人沉默起来。久久的等候中，那人的呼吸依旧平稳。
“叔叔？”
“你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他……叫俏如来。”
俏如来一出，那一头的男人忽而轻声一笑，道：“可以。”
“什么？”
“我说可以，但我的要求是，他必须亲自前来见我。”
千雪孤鸣这下真正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只是一句话，他这位常年不见客的叔叔居然主动要见俏如来！
他抬起眼看了下俏如来，对方仍是淡然的模样。千雪孤鸣下意识问道：“叔叔，你真有俏如来要的那页书？”
“算是有吧，好了，他是不是在你那？这样吧，我马上派车来接他。再带几个家庭医生过去，给你做一下检查，如果没什么问题，你也该回来了，知道了吗？”说到最后，那优雅从容的男声，已带上不容置疑。
千雪孤鸣只好说：“好好好，你派人过来吧。”
他挂断了电话，对俏如来说：“你等一会儿，就跟来的车一起过去吧。”
俏如来点头。
这时候，一直紧闭着的房门缓步打开，史艳文拖着沉重的身体走了出来。俏如来一转头，就看到史艳文略显苍白的脸色。
“父亲？”
史艳文对着俏如来笑了一下，示意他不用担心。然后看向千雪孤鸣，说：“已经妥当了，但氧气还不能下，再等三天，他就会醒来。”
“还要等三天？”千雪孤鸣一愣。
“几个月狼主都等得起，三天应无什么问题。如果狼主不放心，我可以留在这里等到他醒来。”
千雪孤鸣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算了，不就三天，我等得起。”
“那我就先告辞了。”史艳文点了点头，又看向俏如来：“精忠，你……”
“我还有事，需要去苗疆集团一趟。”俏如来笑了笑：“父亲先回去吧。”
史艳文怔了下，这样么？他点点头：“那为父回去等你。”
目送着史艳文上了千雪孤鸣派人来接他们的那辆车，俏如来又看向客厅里挂着的闹钟。
再有一会儿，他便又要与故人相会了。
北竞王，久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