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当现在的玄真君穿回万堺创立的那一年【二十九】

二十九、

 

“轩邈?你回来了?”见到意轩邈,忘潇然虽极力压制,却难免掩不住欣喜之色。

意轩邈步入殿中,对着忘潇然一抱拳,行礼道:“统领,我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无意地看了崇玉旨一眼,那眼神中蕴含着的东西,只有他自己清楚。

而那少年,在听到玄凌苍那一句咬牙切齿时,哎呀了一声,折扇一挑墨发,笑盈盈道:“小胖你怎么这么大火气?怒火伤身啊。你看,不是为了你们,我怎么连我那只可爱的猫咪都没有带上,就急急忙忙朝这边赶。”

像是被他说重心中事,玄凌苍气哼哼道:“行,多谢你,真是辛苦你了,江南春信大师!”

江南春信?

不知少年根底的众人纷纷看向他,像是不怎么习惯被人盯着,江南春信抖了抖,道:“叫什么大师,平白无故叫老了。我是驻颜有术的小师,知道不知道?”

谛佛主小心道:“阁下……就是江南春信?”

“是呀,难不成这世上还有第二个江南春信?”江南春信很是无辜地眨巴眨巴眼。

“你……”

“这位大师别紧张,小师我很好说话的。”江南春信笑嘻嘻说。

这人的确很好说话,可太好说话的模样,总让人难以相信他是传说中的那位铸师。

这时候,一旁的玄真君淡淡道:“我若未记错,太上府,是阁下的作品吧?”

这句话等于在众人心中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太上府是他制造的?!

 

江南春信闻声看去,只见是个红白道袍的弓者,他啊了一声,点点头:“没错,我看你模样,你就是那个发信过来的玄真君吧?”

玄真君道:“正是,不过阁下为何亲来万堺朝城了?”

这也是众人的疑问,听玄真君的意思,江南春信所居之地离此甚远,是什么让这位传说中的名匠亲身前来?

江南春信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他一把折扇敲着掌心,一边笑道:“我嘛,此次前来,自然是为了——”他一边说,视线一边落在意轩邈身上:“封魔岩喽。”说到这,他折扇撩起长发,又道:“当然,还有帝弓十二虹,难得收到我那个女徒弟的消息,作人师父的,怎么着都得检查一下作业吧?当然,还有封魔岩,封魔岩也是个不错的作品。奇咪很厉害,我就留了他们二人在天下一品,好生讨论了一番封魔岩相关的事情,结果太过头,忘了他们还得回程,便只好带着他们一并赶回万堺朝城了。”

对于奇咪这个称呼,意轩邈只能装作没听到,随后,他对着忘潇然一抱拳,道:“统领,封魔岩相关,江南春信大师已准备妥当,只待万堺出兵,封魔岩随时可以封印幽都。”

江南春信笑道:“可我听见,几位掌教在说第二个办法,什么是第二个办法?难道封魔岩用不着了?”

“这,当然不是。”谛佛主也不知从何说起,其实按照他们的第一个办法,需要有人进入幽都争取时间让封魔岩有时间运转,而这个有人,可能是四教中的任何一教。后来,他们以为意轩邈逃之夭夭了,这罪责自然要由易天玄脉承担。可如今,他们不仅带回了完好的封魔岩,还带着江南春信过来了。这下子,本想怪罪他们的人,只怕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谛佛主看了一眼崇玉旨,果然,这位掌教脸色极其古怪,像是在生气,又没能说出口。

意轩邈如今的功体自不如江南春信的,他没听到掌教们的讨论,却不代表他不会联系前因后果。瞬间,意轩邈的眼神冰冷起来,他冷冷开口:“如今我已按照时间带回封魔岩,只待使用。那安排他人进入幽都冥洞的事情,也不该由易天玄脉一力承担吧?”

“若是封魔岩失利,你该当何罪?”崇玉旨仍据理力争。

听到这话,意轩邈冷笑一声:“既然崇掌教认为封魔岩不可靠,那又何必使用封魔岩?”

“你——!”

“二位不必争执了。”谛佛主赶忙过来打圆场:“我们还有江南春信大师在此,他定不会让封魔岩出现问题的。大师,是么?”

一直在旁观的江南春信听到这句话,笑了笑:“奇咪可没有让我失望过。”

“那便好。”谛佛主松了口气,他又说:“大师可愿留在万堺朝城,指导匠人工艺?”

江南春信想了想,道:“可以呀,我也很想看看封魔岩起来的效果如何。”

“那大师想留在何方留宿?”

“我想啊——”江南春信环顾四周一圈,视线忽然落在一人身上。

却不是忘潇然,而是玄真君。

他微微一笑,道:“不知道玄真君可愿收留我一段时间?”

玄真君静静看着他,片刻后,点了点头。

这时候,沉默没多久的意轩邈突然道:“虽然大师去向已定,但我还是想问问各位,封魔之战,到底让何方进入幽都冥洞拖延时间?”

此言一出,忘潇然看向意轩邈,就见意轩邈似笑非笑看着崇玉旨:“杀死万魔惊座时,是易天玄脉出的四象锁元钥,封印幽都,又是易天玄脉出封魔岩。难不成进去拖延时间的队伍,也要让易天玄脉出人?”

“五弟,你这话说的太过了。”

“太过了么?”意轩邈没有回头,他依旧看着崇玉旨,冷然道:“崇掌教,你真希望封印幽都的首功被易天玄脉所得吗?”

这么直白的话就如同一块巨石砸在安静的主殿中,玄凌苍与玄真君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而一旁的江南春信,依旧摇着折扇,看不出半点不耐。

这话进了崇玉旨的耳,他怒上眉山,本想说话时,一旁应无骞突然淡淡道:“你想怎么办?”

“这份功劳,易天玄脉不会独占。所以我觉得,进入幽都冥洞的人必须是四教精英,只有最精英的人才能将时间拖延住。这一点,各位觉得没错吧?”这时候,意轩邈终于看向忘潇然,他道:“如果需要人带队进入,这个人,就让我来吧。”

“五弟?你?”

三教掌教看了看彼此,就在他们要说话的时候,又有人打断了他们的话。

“你若进去,封魔岩如何处理?”

众人寻声看去,是玄真君。

意轩邈眼神平静:“有大师在,有易天玄脉各位在,封魔岩开启时,不一定需要我。”

“你说的也是不一定,这样吧。”玄真君看向众人,抱拳一礼:“这次带队,就让我去。”

玄凌苍猛地看向玄真君,眼神中皆是不可思议。

随之,玄真君又道:“诸位使用封魔岩后,让意轩邈副统领前来与我一起撤离,便可以了。”

众人眉头紧蹙,玄凌苍也低声道:“大哥……”

玄真君用眼神制止了玄凌苍的话。

玄凌苍只能沉默。

这时候,忘潇然低声道:“我亦可以带队进去。”

“忘掌教与意轩邈副统领皆是精于铸艺的人,相信有您二位在外,再加上江南春信大师,应无什么大问题。只需要副统领受累,亲自进来撤离罢了。”玄真君这么说,亦是婉拒了忘潇然的决定。

摇着扇子的江南春信突然道:“不就是一个进去打前线的问题么?你们这样,不知道还以为进去的人会出事呢。”

此言一落,某些人心下一惊,有外人在,万堺隐藏着的不和睦,会不会被人看的一干二净?

可江南春信眼神十分无辜,他似乎真不知道进去的人会怎样。

崇玉旨咬了咬牙,气哼哼道:“那就让玄真君带队进冥洞!”

玄真君点了点头。

 

意轩邈留在了易天玄脉,玄真君与玄凌苍同江南春信一并回返追羿峰。

在路上,玄真君走在前面,玄凌苍紧随其后,而江南春信,依旧摇着他那把折扇,慢悠悠跟在两人身后。

只是那双微微含笑的眼,会时不时打量着玄真君背在身后的至玄之道。

眼看着即将到追羿峰了,玄真君忽然停下脚步,他转头对玄凌苍道:“凌苍,你先回去和楚遗枫儿打声招呼,我与大师跟在后面。”

玄凌苍看了眼玄真君,他明白玄真君是有话和江南春信说,便先登上追羿峰的山道。玄真君转过身,看向江南春信,语气很平静:“大师看了一路,不知有何指教?”

“你的弓……”江南春信用折扇敲了敲额头:“并没有损坏的地方,因何小胖说你说至玄之道是由我修护过的?”

玄真君说:“大师真的不认识这把弓么?”

江南春信微微眯眼:“这弓……并不在我的百宝库里啊,若是我制造的,我怎会半点印象都没有?”

对此,玄真君只说了两个字。

“琴狐。”

江南春信一愣,他随之笑道:“你认得狐咪?”

“绝琴仙子,怎会不识,我还知道他手中那把水龙吟,也是阁下的作品。”

“诶?怪了怪了,你又不是南域人,怎么对这些事这么清楚?”江南春信绕着玄真君走了一圈,上下打量,满面不可思议。玄真君也知道他的经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他只能说:“我日后会前往南域,所以是不是南域人,这种话题并不重要。”

“好吧,和臭狐咪有干连的人都是神神秘秘的,上次他介绍一头梅花鹿到天下一品找我求剑我都没跟他算账呢,今日又来了他的朋友找我办事。唉,我一把老骨头都要跑松散了——”江南春信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走向追羿峰。可他还没走几步,就回过头看向玄真君:“主人家,你不跟上吗?不然我怎么好上山?”

玄真君这才过来带路。

 

对于江南春信的突然来访,弓弧名家上下都显得很诧异,但听见玄真君轻描淡写解释了他的身份,诧异的眼神瞬间变为崇拜的眼神了。

没办法,弓弧名家上下都是江湖人。江湖人最怕什么?无非就是兵器不够利,武功又太低。眼下一个传说级的大师来到弓弧名家,大家自然是热烈欢迎。尤以将门飞猛为头,又是替人端茶,又是替人带路。虽然茶太烫口,路也差点带错,但好在被玄凌苍拦下来了。

玄凌苍深深地叹口气,他说:“人家是来帮忙的,不是来做义工的,你这么眼巴巴凑上去干啥?”

在旁的江南春信笑嘻嘻摇着折扇,道:“没事没事,将门兄弟挺直白,帮他一回也无妨。”

玄凌苍又瞪了他一眼,道:“你还没出门的时候不就说自己这一趟出来多少订单要推后?这会怎么帮起将门来了。”

“哎呀,相逢有缘嘛,不必这么紧张,虽然我还有三支本尊两支替身要打,但人都出来了,我帮忙改下兵器也没什么嘛。小胖啊,你不要这么忧心忡忡,你这样是对我的技艺极度不相信啊——”说完这话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江南春信就拉着将门到一边:“来来来,给我看看你的兵器。”

玄凌苍看着他们跑远,再一想刚刚的话,面部扭曲起来,他气得直跳脚:“混蛋!我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小胖!!!”

江南春信一溜烟地跑远了。

 

对江南春信再生气再想暴走,玄凌苍也不得不承认他帮了弓弧名家的大忙。弓弧名家所有排的上名号的好手的弓全都被江南春信修护了一番,包括楚遗,这个慢条斯理的好好先生在收到自己修护好的弓时也是眉开眼笑的。既然全名家的人都把江南春信当个大爷供着,玄凌苍也只能叹口气,认命了。

毕竟战事越来越近了,能让这位传说级的大师出手,大家在战场上能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就高了一节吧?

玄凌苍踱着步子,朝着弓弧名家后山走去,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了下来。

柳树下,正坐着一人,以丝帕沾着湖水,缓慢擦拭着长弓。

是玄真君。

玄凌苍走过去,看着他,问:“大哥?你没让江南春信替你保护一下至玄之道?”

玄真君淡淡道:“我的兵器来日方长。”他抬起头,看向玄凌苍,说:“倒是你,我有个问题想问问。”

“你说。”

“封魔岩的五行之力,最后还是帝弓虹么?”

听到这话,玄凌苍沉默了一会儿,说:“是帝弓虹。”他抬起头,看着天空:“江南春信出手,把五支属性不同的帝弓虹取下箭头,然后溶解,将其中的力量灌输在封魔岩上。”

玄真君看着他,说:“你在心疼帝弓虹?”

“嗯……有点吧,毕竟跟了我这么久。”玄凌苍索性也坐了下来,他一手托着腮,说:“不过比起未来那个选择,牺牲五支帝弓虹也没什么。”

玄真君沉默了一会儿,道:“到时候给你找更好的箭矢。”

一听这话,玄凌苍忍不住笑起来:“行了吧大哥,我又不是孩子,没了糖果还得哭闹一番。帝弓虹能救人,这就很值得了。”

玄真君嗯了一声。

玄凌苍打量着他,说:“你不问问问我是怎么和江南春信见面的?”

玄真君说:“你想说就说。”

“好吧。”玄凌苍叹口气:“其实过程也很简单,他知道我们的来意和身份后,我就被他拉着莫名其妙唱了一首歌,好像叫什么……《笑傲苍天》?这种丢人事你可别告诉将门他们,指不定会被他们笑死。”

玄真君摇了摇头。

玄凌苍看着湖水面,忽然又听见玄真君问:“此次离开万堺朝城,有什么想法?”

“想法啊……”玄凌苍想了想,然后说:“外头天地很大,不像万堺,整天勾心斗角,看着累死了。”他偏过头,看着玄真君,说:“大哥,你问这个干吗?”

玄真君也看着他,说:“等你我离开万堺了,你可在外继续与枫儿游历,我会选择一个地方退隐。等你有闲暇时,过来看看我便是。”

玄凌苍看着他,然后笑起来,他说:“好啊。”

玄真君嗯了一声,然后又开始擦拭着手中的长弓。

没了话题,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玄真君低头擦拭着长弓,玄凌苍静静看着湖水面上时不时冒出来透气的游鱼,等了许久,他突然道:“大哥,你为什么要进入冥洞?”

玄真君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说:“我还以为,你不会问这个问题了。”

玄凌苍说:“怎么可能,我只是没想到你想搅和进这事里面,太过惊讶罢了。”

玄真君抬起头,看向玄凌苍,突然道:“你在担心我?”

玄凌苍也转过头看着他,说:“不然呢?别这一次易天玄脉没进去你进去了,然后让我看着背黑锅的人变成了你?”

不知不觉中,玄凌苍对玄真君直白了许多,至少不像以往,遮遮掩掩闹别扭。

玄真君突然笑了下,他又说:“不是还有你在外头吗?”

“我?”玄凌苍指了指自己。

“若他们真敢做这种事,我相信你不会袖手旁观的。”

玄凌苍想了想,还没回答,就听见玄真君慢悠悠道:“这不是,还有江南春信么?”

玄凌苍一愣,他突然反应过来:“对了,还有江南春信,他们若是敢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作为局外人的江南春信自然会将这个消息传遍整个苦境。”

“不错,所以你不必这么紧张。”

玄凌苍沉思了一会儿,他还是起身:“不行,我得去探探那家伙的口风。虽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但我就是不放心。”

“没那个必要吧?”

“哎呀你别管,大不了又陪他唱歌就是。”玄凌苍掸了掸衣裳上的草叶,转身就准备离开。

可他还没走几步,他突然回过头,叫玄真君:“大哥。”

“嗯?”

看着玄真君,玄凌苍许久没有说话,他低下眉,转身离开:“算了,没什么。”

看着玄凌苍离去的背影,玄真君低头看了看手中至玄之道,轻轻笑了一下。

他知道玄凌苍想说什么。

——大哥,你要保重。

 

很快,就来到决战之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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