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毓逍遥中心《经年》（30）
三十、
虽是对神毓逍遥的行为表示嫌弃，可回去的路上，大漠苍鹰也没向同路的传令兵说什么。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明明十分嫌弃，却还是替他隐瞒。也许，就是想看看他接下来到底会怎么做。
如果神毓逍遥要夜行帝陵，必然要避开军营中人的巡查。但神毓逍遥回返营中，先是去统领营中看了看发疯的统领如今是什么情况，后又去见了问仙箓。也不知他做了什么，那几个军医去查探问仙箓时竟发现他情况稳定了不少。这一举动，也让随行在侧的副统领稍稍放了心，随后安排京中二位特使的居住之地。
巧的是，大漠苍鹰与神毓逍遥居住的地方就是一左一右两个营帐。这么近的距离也可以让神毓逍遥立刻过来，但神毓逍遥没有。时间就这么一点点流逝，大漠苍鹰本就是马上征战之人，对于军营中简陋的环境并没有表示什么，他用过简单的晚饭后就坐在自己的帐篷里默默数着时间。
时不时有巡查的士兵从门前走过，大漠苍鹰却没有去看，而是继续数着时间。
六、五、四、三、二……
将至第六遍时，营帐外的声音渐渐微弱起来。大漠苍鹰睁开眼，看向帐门口。
似是一阵风来，送来了一双轻灵的脚步。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大漠苍鹰平静的目光。
“雕兄久候啦！”神毓逍遥来到案几前坐下，笑眯眯开口唤道。
大漠苍鹰也懒得纠正他的称呼，只是看着神毓逍遥，说：“你说夜行帝陵，可有准备？”
“雕兄你似乎不惊讶我要这么做？”神毓逍遥挑挑眉，似乎不敢相信：“我还以为你会阻止我呢。”
“现在说阻止你的话还来得及？”大漠苍鹰抬了眼：“你来找我，不就是认定我不会多说什么？”
“是啊是啊。”神毓逍遥又笑起来：“所以走吧？”
大漠苍鹰起了身，那把名为‘鹰之隼’的刀挂在他身上。神毓逍遥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也赶紧跟上。
已不知是什么时辰，只晓得天已黑了许久。而营中火把烧得正旺，几乎晃瞎旁人的眼。高高的天幕挂着一轮巨大的圆月，好似一只巨眼，俯瞰着人世百态。
大漠苍鹰在踏出营帐时，就发现在他们四周的巡查士兵不知为何少了些许。看来是身后人的缘故，他这么想着时，一步踏出，身法轻灵如鬼，快速跃出军营。
这一动，夜风呼呼地刮在脸上，大漠苍鹰俊眉冷蹙，一言不发，直往山道上而去。跃入山林间时，他也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簌簌响声。
在他身后，有脚步声落在地上，那人快步跑来，喘了口粗气才道：“雕兄你怎么比我还心急？”
“早过去，省得发生变故。”
大漠苍鹰又一步踏出，快速穿梭在山林间。如果有人能从上方俯瞰，便会发现大漠苍鹰之行动轨迹如苍鹰一般迅速且准确，丝毫没有因为山林而减慢速度。
但在他身后的蔚蓝身影，很快也跟上了他的速度。
大约十几个呼吸后，神毓逍遥与大漠苍鹰终于踏上了石板路。而不远的地方，就是巍峨的北邙山帝陵。
在他们一步踏上时，忽来了一阵寒风，紧接着，天幕阴暗下来。
大概是人手不足的原因，夜间的山道上并没有人驻守，也方便大漠苍鹰和神毓逍遥。
神毓逍遥走到巨大的石门前，抬头看着这高耸似可入天的石门，就见神毓逍遥原本还算轻快的神情在看着石门时变得凝重起来。
不得不凝重。
当他取得两个龙首，并依照师尊之言分开镇压时，他就心有疑惑：回龙观下的龙首以九玄塔之地气镇压，那北邙山的又用什么镇压？难道是以师尊身上残留的龙气？
可不得不说，除了十年前有过一次动静时，北邙山竟比回龙观方面还要安静。也是这经年累月的平静，让神毓逍遥稍稍松懈了。
如今，神毓逍遥望着石门上的千古江山图，想着先前以灵力所导致的结果，他的视线自图上七州一一扫过，最终落在刚刚没有点亮的地方。
那个阵法，必然不是摆设。那么……
大漠苍鹰就见神毓逍遥忽然抬起手，紧握成拳，猛地砸向石门上！
‘当——’，一声清脆如钟鸣的响声在二人耳侧回荡。大漠苍鹰眉头一蹙，问他：“你在干什么？！”
神毓逍遥甩了甩手，指骨好在没被砸断，他一边吸着冷气一边自言自语道：“这石门上的结界果然不能以暴力打开，只能换个法子了。”
言罢，神毓逍遥一掌抚上石，又学着白日里的模样，将自身灵力灌注给石门。
空无、空无……
除了空无，便只有空无了……
神毓逍遥却不着急，他继续灌输着自己的灵力，慢慢地，那团泛着乳白色的微光又在漆黑的视野中慢慢出现，它引导着神毓逍遥游走在千古江山图中，仍是一个州一个州点亮，待七州点亮后，神毓逍遥感觉到一阵疲累，他心知以目光的情况怕是无法点亮图上十四州，也不知哪来的狠劲，猛地一咬舌尖，精血喷上千古江山图时，竟引得乳白微光猛地张开。
刹那间，似是诸天星斗齐亮。远在边疆的甘州，近能临海的安州，靠近南疆的丰州，临近西域的宣州，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皆齐刷刷地点亮了！
神毓逍遥猛地睁开眼，他看到天际月色被阴云迅速笼罩，而泛着乳白光芒的含灵玉近在咫尺。
他收回手，踉跄退了几步，精血损耗令气色也差了不少。只见神毓逍遥抬手，谢绝了大漠苍鹰的搀扶后，然后趁着夜风清冷时，擦了擦唇上血迹，说：“门开了。”
大漠苍鹰一怔，随之看去。
在两扇含灵玉制成的大石门中间，果真裂开了一条小小细缝，仅容一人通过。而神毓逍遥看着那道细缝，想着果真如此，只有与这扇门本源如一的力量，才能将墓门打开。
这恐怕就是师尊留下的后路之一了，可他老人家哪里想得到，这陵墓中的怪物在他的镇压下竟还能兴风作浪。神毓逍遥这么想着时，又看向大漠苍鹰，但他看清大漠苍鹰神情时，却带上了一丝疑惑，如果他没看错，大漠苍鹰好像在……发呆？
“雕兄？”
大漠苍鹰一怔之后，回过神来：“怎么？”
见大漠苍鹰竟没有反驳自己的称呼，神毓逍遥更加疑惑了，不过他还是记着正事：“雕兄啊，这事情本是我拉着你过来的，如今墓门打开，就让我自己进去吧，你在外面等着就好。”
大漠苍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拉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给你看门？”
“……呃，倒也不是，就是有雕兄你在，我比较有安全感。”
神毓逍遥就见大漠苍鹰淡淡看他一眼，依旧是无悲无喜的模样，他说：“神毓逍遥，你知不知道私自打开先帝陵墓可是大罪？”
“……”
“如果我将此事禀告给陛下，你认为会发生什么事？”
“……”
虽然明白雕兄是担忧自己但神毓逍遥听他这话怎么听怎么感觉像是威胁，他叹口气：“你没有理由和我一起进去啊。”
“明知有危险还朝危险里闯也不是你的风格吧？”
大漠苍鹰很清楚神毓逍遥的行事，哪怕这人再怎么不安分，但他行事总是会给自己安排一条退路。如今墓门打开，大漠苍鹰就是他的那条退路。
但大漠苍鹰必须要进去，因为……他又看向那个只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眸色一瞬深沉。
这时候就听见神毓逍遥道：“好吧，你我一同进去便是。”
语气中满是无奈。
虽是说进去就进去，但神毓逍遥还是打头阵，自那个缝隙中穿进去，大漠苍鹰跟随在后。
刚进墓中，一阵凉风就扑面而来，阴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
在外界的极轻脚步声进入了陵墓中，便成了回荡在耳边的声音。神毓逍遥看了看四周，在视野并不清晰的情况下，他只能隐约看清墙上的轮廓。他又摸了摸胳膊，他最靠近帝陵的时候，应是二十年前先帝衣冠进入帝陵时，那时他已将龙首镇压在北邙山帝陵下，又于十年前布下九九回天阵，如今随着净化之功日久天长，因何陵墓中阴气反而暴涨了？
神毓逍遥沉默，大漠苍鹰也没说话，走了几步后，神毓逍遥听到大漠苍鹰脚步声停下了，他回过头，隐约可见大漠苍鹰从兜里取出什么，‘唰’的一声，火折点亮。
顺着光源看去，神毓逍遥才发现在他们前方，那两团巨大的阴影是什么。
一者是顺石柱盘旋而上的巨龙，另一者是仰天长啸的巨凤。
以龙凤为镇墓兽，不得不说他这个师尊还真是格调高啊……神毓逍遥这么想着时，又跟着大漠苍鹰走着。这里应当是陵墓的前厅，要寻找云徽子，怕是没那么容易。
神毓逍遥刚这么想，就见大漠苍鹰手上的火折摇曳了一阵，灭了。
于此同时，神毓逍遥忽然一僵。
——他感觉到这四周多了什么东西。
是什么东西？神毓逍遥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放轻脚步，来到大漠苍鹰身边。他抬手制止大漠苍鹰说话，朦胧的视野间只可见石柱。
是什么东西与他们同处一室？
神毓逍遥握紧拳头，努力将呼吸降至最低。微弱的气息间，这前厅中除了他与大漠苍鹰的清晰心跳外，果然还有……
“呵~”
一声轻笑突然响起。
那声音离得极近，近乎是贴着神毓逍遥的耳朵笑出声的。若是大漠苍鹰倒罢，可听到声音的神毓逍遥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谁？！”
“神毓逍遥？”一旁的大漠苍鹰一把扶住腰上长刀。
“小心，她已经盯上我们了。”
话甫落，神毓逍遥只觉得眼角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影子。没错，先前那一处黑暗还没有什么，眼下竟平白无故多了个影子出来！他迅速回身，屈指一弹，一道淡蓝的流光飞速击向那道黑色的影子。
那道影子一回身，竟避开了。
“呵呵~”
又是那道笑声，那道极其娇媚的笑声，宛如一个娇媚佳人在与神毓逍遥等人嬉戏。可神毓逍遥哪来的心思和暗中之人嬉闹，他回身一圈，只见石柱间巨兽后，皆有漆黑的影子，他们像是陵墓中的亡者，静静看着神毓逍遥二人。
大漠苍鹰也察觉到不对了，只听铮然一响，长刀出鞘，如流星般划破黑暗，斩向他身后的一道影子。但那影子竟比大漠苍鹰还要迅速，他朝石柱后一避，轻松避开大漠苍鹰的那一刀。
视野受阻，地形不明，却无碍大漠苍鹰越发冷静的思维，他足下一蹬，迅速扑向那个石柱。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不受任何阻碍。
那黑影显然料到大漠苍鹰的动作，他屈身一滚，又不知滚到哪个地方。大漠苍鹰刀收回鞘，沉心下来静听四周动静时，忽闻神毓逍遥一声高喝——
“降神谕！”
一把湛蓝如海的长剑破空而至，落于神毓逍遥的身前，几乎震动整个前厅。那几道黑影似是被神谕剑气息所扰，原本躲在角落里的黑影、藏于石柱后的黑影纷纷受惊，一个两个皆奔向镇墓兽后方的通道里。
却是晚了一步。
光芒一瞬点亮神毓逍遥的面容时，见他拔剑而起，身如迅雷，恰恰堵在那几道黑影要去的通道前。大漠苍鹰迅速赶去，横刀冷对时，就见神毓逍遥忽然用一种震惊的口气道：“怎么是你？”
话音落，那几道黑影竟突破了走神的神毓逍遥阻碍，朝着通道尽头跑去。
“等等！回来！”
大漠苍鹰都没来得及叫住他，眼睁睁看着神毓逍遥跟着那几道黑影跑入通道中。
大漠苍鹰发了一会儿呆，才搞清楚神毓逍遥是真的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了。那他现在该怎么办？跟着跑上去吗？
如果现在不跟，只怕等下他和神毓逍遥将散的更开了，要找他也更麻烦了。
大漠苍鹰沉默了一会儿，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跟上神毓逍遥，而是来到巨龙前。
四周因神毓逍遥等人的离开一瞬变得寂静非常，大漠苍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周遭的气息。随着急速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大漠苍鹰睁开眼，抬起头，看着阴影中的龙身。
果然，这里有他熟悉的气息。
那股在他十五岁那年出现的气息，就在这座帝陵之中。
神毓逍遥是去追‘它’吗？
大漠苍鹰扶了扶腰上的刀，决定还是过去看看。
就在大漠苍鹰踏入神毓逍遥离开的通道中时，他并不知道与他有一墙之隔的墓门，正在缓缓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