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神毓逍遥中心《经年》(33)

 

三十三、

 

神毓逍遥与大漠苍鹰真正下山时,天已大亮了。

四周巡查的士兵比之他们上山时更多,显然是因为听到了刚刚惊动天地的动静。这一点,也可以自看到他二人一身狼狈、吃惊不已的副统领眼中看出。

似乎是没想到就一个晚上,两位本该好生歇息的京中特使竟带伤而回。副统领结巴了一下:“特、特使,您二位这是去……?”

见他视线自身上落在身后跟随、略显奇形怪状的三人身上,神毓逍遥轻咳一声,道:“副统领不必担心,只是将帝陵之事处理妥当罢了。”

“帝陵之事?那现在情况如何了?”

现在情况如何?想起刚刚的一幕,神毓逍遥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含糊不清地点了点头,然后说:“我会向陛下禀报,此事全权交予云海仙门处理,其他的你不必担心,以及副统领——”

见那人看过来,神毓逍遥自大漠苍鹰的背上接过云徽子,然后说:“劳烦,替我寻个僻静之所,我需要替人疗伤。”

 

僻静之所很快就找到了,神毓逍遥先将云徽子放在营帐中,然后出来,将一直跟随在他身后,已然妖化的练仙者们用麻绳捆在一起,为了防止他们挣脱,还以血在麻绳上画了几道符咒。一切完成后,才将他们推进营帐中,然后出来看向一直抱臂围观、并没有吭声的大漠苍鹰。

“雕兄,京中派来的人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去应对一下。”

大漠苍鹰看着他一身狼狈,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模样,问道:“云徽子怎么办?”

神毓逍遥扬起笑容:“有我在,他肯定会没事的。”

心知神毓逍遥已有主意,大漠苍鹰也不再打扰他,他点点头,叫来两个士兵替神毓逍遥守着帐门后,就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大漠苍鹰离开的背影,神毓逍遥再三叮嘱那两个士兵,在他没有出来前,坚决不能让任何人进来,更不能让人打扰他。两个士兵应是刚入伍,听到特使这番话眼睛瞪得大大,连连点头,这番模样,还真正有些趣味。神毓逍遥拍拍他们的肩膀,钻进营帐内,路过被捆住的妖化练仙者,来到营帐内间。

云徽子仍是昏迷不醒的模样,而且气色比之先前相见时更差了。神毓逍遥连忙替人搭脉,在确定云徽子是个什么情况后,他轻声一叹,似乎下定决心。

神毓逍遥一个侧身,来到云徽子床头。将云徽子扶起,再见神毓逍遥掌风一推,贴于云徽子背后。

刹那间,二人周身金光流转,神毓逍遥之真气行走云徽子奇经八脉间。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浮现于云徽子的眉心,一副将要脱离却缠绕不去的模样。

似乎察觉到这一异景,神毓逍遥再助功,猛然暴涨的金光硬生生将云徽子眉间的黑气给逼出去。但这还没有完,自云徽子的眼中、鼻中甚至是口中、双耳,皆快速涌出黑气。

神毓逍遥不敢轻忽,连点云徽子周身数道要穴,再一鼓作气,将黑气尽数逼出!

一声呕吐的声音,地上多了一滩浓稠的黑血。昏迷不醒的云徽子眼睫轻轻一颤,如自梦中初醒一般,缓缓睁开双眼。

入目的景色是陌生的,也让昏厥的人微微一怔,随后,自他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醒了?”

“大师兄?”听出这是谁的声音,云徽子一怔,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在哪:“我出来了?”

“是啊,被你英明神武的大师兄亲手救出来的,怎么样,开心吗?”

“开……咳咳咳”云徽子险些被自己口水呛死:“我记得我明明叫你不要过来,你怎么还是……”

“哦?你通过含灵玉唤我时原来是叫我不要过来?晚了晚了,那时候我已经进来了。不过小默云啊,大师兄就不问你是怎么中的招了,先抱元守一,有什么话等下再说。”

此言入耳,云徽子本想听话,可他刚闭上眼,就察觉到神毓逍遥在做什么,脸色瞬间一变。

“大师兄!你在干什么?!”

“啊?没干什么啊。”依旧是那副懒懒散散的口吻,叫人窥不得他心中所想半分。

“你将神皇之气传给我,会导致功体不全的!”云徽子下意识就要挣脱神毓逍遥的束缚,却被人牢牢按在原地不得动弹。而那人,听到这话后也只是轻声一笑:“谁叫你丢了云海仙门的颜面,不替你补补课,掌门人的面子怎么找回来?好了!”他声一沉,语气难得严肃:“就算十成神皇之气也只是鬼邪不破罢了,所以损耗一层功力替你补救没什么事,我可不信会有什么人在这个点补我一刀。”

“你……”察觉神毓逍遥即将功成,云徽子无奈地闭上眼,任他作为。

将一层神皇之气灌入云徽子体内后,神毓逍遥收回手,轻松一笑:“好了。”

云徽子转过身,看着模样有些狼狈的神毓逍遥,低声道:“多谢你,大师兄。”

“好好保重自己,别让师兄再千里迢迢过来救你就行。”神毓逍遥笑盈盈道:“还有事情得让你忙呢。”

“什么事?”

“孤踪隐影他们,情况不太妙。”

云徽子一怔,随后想起什么,他赶忙下了榻,才走几步就看到那几个已然妖化的人。

神毓逍遥来到云徽子的背后,听到他气息一时不稳,暗暗准备着是不是该提醒他别太激动以免伤到自己,却不想云徽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了:“神皇之气可治?”

“可,只是……”

“不管什么样的代价,他们毕竟是我门下之徒。”云徽子顿了顿,然后说:“如果我当时能将他们推出战圈,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他们……就先交给我吧。”说到这里,云徽子转过头看向神毓逍遥,问他:“大师兄,你接下来怎么办?”

神毓逍遥本想说你没有错,是我连累了你们。可看着云徽子那双眼睛,他嘴唇动了动,仍是带上惯有的微笑:“当然是回返回龙观坐镇,不过你不问我事情解决没有?”

“能让你千里迢迢过来,想来事情不是不受你控制,便是已然解决了。”云徽子来到神毓逍遥跟前,突然大力地抱住他。

“……小默云?!”神毓逍遥周身一僵,似乎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然后,他就感觉到云徽子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背,低声说道:“大师兄,我不会问你为什么帝陵中变成这样,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原因,不说也罢。我也相信你一定能解决这些事情,但请你不要忘了,作为同门的我会始终在你的身边,你不会孤单一人的。”

如同暖流的话涌入心间,让神毓逍遥一时间不知是该微笑还是该做点别的什么,到最终,他只是回抱着云徽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保重自己,大师兄才能安心。”

等到跟云徽子谈完,已是一刻钟后的事情了。神毓逍遥走出营帐,就发觉营中的巡视居然森严起来,他心下稍紧,这么多人,想将事情瞒下来似乎不太可能。就不知雕兄那边是怎么处理的了,他这么想着时,一边寻找着大漠苍鹰的踪影,很快,在主营附近找到了那人。

大漠苍鹰正与一人交谈着,看模样应是被他和大漠苍鹰甩在身后的副统领。神毓逍遥想了想,还是别在这个时候打扰他,刚想转身离开,就听到身后有人唤他——

“神毓逍遥?!”

神毓逍遥回过头,大漠苍鹰已看过来,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人对着副统领点点头,走了过来。刚碰面,大漠苍鹰就问:“云徽子怎么样?”

“人醒了,也无什么大碍了。”神毓逍遥笑眯眯说着:“有我出马,当然是马到成功。”

大漠苍鹰似也无心思深入探究,他那张英俊的面容上,多了一丝冷肃:“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我?”神毓逍遥想了想,还是说:“回返京师,坐镇回龙观。”

“就这样?”

“不然呢?”

大漠苍鹰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吐出,看模样对神毓逍遥真正是无奈了:“你是否忘了一件事?这里不处理妥当,你如何主持秋日大祭?”

“……”

完蛋,一夜的拼死拼活,让他还真忘了秋祭这件事。

看出神毓逍遥的发呆是因为什么,大漠苍鹰嘴角抽了抽,最终在神毓逍遥的注视下还是压下了扶额的冲动,他叹口气:“营中人我皆已问过了,那妖兽之言似乎只对你我二人,他们并没有听到,这也算是幸事。副统领说统领已在慢慢恢复,所以我打算将这里的事先写本奏折递上去,倒是你,该怎么向陛下交代?”

“陛下那方……”说到君奉天,神毓逍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昨夜之事后,帝陵已不再需要仙门中人费心净化了,我也和云徽子说了,等他大好些,我与他一并觐见陛下。”

大漠苍鹰深深地看着神毓逍遥,他发现只要触及昨夜之事时,神毓逍遥就很难保持他的微笑,而且做起事来十分不要命,如今又是这副模样,他不由开口,问神毓逍遥:“你还是想隐瞒吗?”

神毓逍遥一怔。

“我无意探究你心中秘密,可你不认为,当你越想隐瞒一件事时,就越隐瞒不住吗?”

大漠苍鹰看着神毓逍遥怔怔的模样,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轻叹:“你不觉得太辛苦了吗?神毓逍遥。”

一直等到大漠苍鹰离开,神毓逍遥都没能回过神来。他就这么站在营地里,看着北邙山上略带灰色的天空,想着他的话。

原来他的异常,不只是小默云,就连雕兄也看在眼中吗?

可是……如果不隐瞒,他还能做什么呢?

神毓逍遥垂下头,看着掌中的伤口。经过一夜的奔波,那本该收起的伤口微微张开,呈现一股带着死气的乳白色。

他突然笑了一下,笑容中尽是苦涩。

明明连伤血都已在恶化,他不曾恐惧生死,却恐惧那个明明放在心中多时的答案,害怕将它说出,会换来一个万劫不复的后果。

可如今的情形却让他清醒过来,原来不是他想一力揽下,而是他在连累众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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